第04版:水运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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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7日 星期

江心洲与航运

长兴岛上振华重工如林的岸桥。
姚育胜供图
崇明岛。 孙宝金 摄
湖北省宜昌西坝和葛洲坝工程。 姚育胜供图
湖北省石首天鹅洲上的麋鹿群。 姚育胜供图
消落期水位的王家滩。 吴永锋 摄
重庆长寿码头碛。 吴永锋 摄

□ 姚育胜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国风·周南·关雎》的第一句诗。可见,“洲”早已为古人熟知。

何以为“洲”?权威的《辞源》和《辞海》都说“洲是水中的陆地”。照此一说,江河湖海皆有洲,也对,但过于宽泛,有时还难以把握。

《尔雅·释水第十二·水中》有云:“水中可居者曰洲,小洲曰陼(渚),小陼曰沚,小沚曰坻。人所为为潏。”这第一句“水中可居者为洲”,大体靠谱。至于“渚沚坻潏”,古代百姓和当代国人,皆认为太过精细,大多数人弃之不用。

长江中下游的洲究竟有多少?没有现成的答案。但是,分河段的洲的数量还是有的。有人统计,长江城陵矶至长江口段,有江心洲120多个。这一统计,大体可信。水利专著《长江河道演变与治理》统计,长江湖口县至长江口段,有江心洲67个。这一统计,是可信的。

1.

宜昌开始长江有“洲”

山区河流是没有洲的,只有平原河流上有洲。就长江而言,川江(长江宜宾至宜昌段)是没有“洲”的。因而,川江也没有叫“洲”的地名,而叫礁、石、 碛、坝,梁、嘴、溪、沟者居多。

长江走完西陵峡,挣脱了高山的束缚,便恣意和放肆起来。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李白的这句诗,便是对宜昌以下长江河势真实生动的描绘。宜昌是长江山区河段和平原河段的分界点,也是长江上游和中游的分界点。从宜昌开始,长江开始有“洲”了。

长江上的江心洲是长江河床演变的产物。远古时期,长江中下游是长江自由流淌的天堂。低山丘陵夹峙、江面较窄的江段,江心洲就少,即使有,也比较固定;平畴百里,江面较宽的江段,江心洲就多,变化也大。

长江是有生命的,江心洲也有生命。江心洲都有一个发生、发展、壮大、萎缩和消亡的过程。这一过程,有的长达千年之久,有的只有数年光阴。

江心洲会变,江心洲的大小、形状、高低、位置和有无都会变。有时,江心洲也会演变成江岸。

我的家乡武汉有鹦鹉洲。《江夏县志》记载“鹦鹉洲,在武昌府南,跨城西大江中,尾直黄鹄矶。黄祖后汉为江夏太守,长子射大会宾于此,有戏鹦鹉者,命祢衡赋之,故名。”鹦鹉洲是黄祖杀祢衡处,上有祢处士墓。这事在《三国演义》第二十三回有精彩描述,戏剧《击鼓骂曹》讲的也是这个故事。可见,一千七百多年前的三国时期,便有了鹦鹉洲,那时,鹦鹉洲靠近武昌。唐代,自从有了崔颢的诗《黄鹤楼》,黄鹤楼声名远播,历久不衰。鹦鹉洲本已有名,借了崔颢的光,鹦鹉洲便和黄鹤楼捆在了一起,成了千古流传的“名洲”。但凡歌咏“黄鹤楼”,不忘捎带“鹦鹉洲”。唐代的孟浩然有《鹦鹉洲送王久之江左》,诗云:“昔登江上黄鹤楼,遥爱江中鹦鹉洲。洲势逶迤绕碧流,鸳鸯鸂鶒满洲头。滩头日落沙碛长,金沙熠熠动飙光。舟人牵锦缆,浣女结罗裳。月明全见芦花白,风起遥闻杜若芳。君行采采莫相忘。”那时,鹦鹉洲还是靠近武昌,而且风光迤逦,生态优美。宋代,陆游的《入蜀记》写道:“三十日黎明离鄂州,使风挂帆,沿鹦鹉洲南行,洲上茂林神祠远望如小山。”那时,鹦鹉洲依然靠近武昌。明代天启、崇祯年间,长江武汉段河势改变,主流由汉阳岸边偏向武昌岸边,鹦鹉洲被日夜奔流的江水冲刷崩塌,日渐缩小。

清代康熙年间,大约1700年前后,靠近武昌的鹦鹉洲最终消失。靠近汉阳的江边,宋元时代就有沙洲涌出,先称“刘公洲”,后改“补课洲”。在靠近武昌的鹦鹉洲消失后,汉阳县民不忍“鹦鹉洲”远离人间,将“补课洲”更名为“鹦鹉洲”。再后来,靠近汉阳的鹦鹉洲也消失了,汉阳人又将原靠近鹦鹉洲的汉阳地段称作“鹦鹉洲”。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汉阳知府余肇康应乡人之请,在汉阳岸的“鹦鹉洲”上,重修祢衡墓,立“汉处士祢衡墓”碑石一块。把依附于古鹦鹉洲的古迹和传说整体的移植过来,传承下来。1980年代,人民政府在汉阳龟山南麓新修“祢衡墓”,用的就是这块碑石。

这就是武汉鹦鹉洲的千年变迁史。

2.

与城市相伴相生

长江如游龙,江心洲就像游龙身上的龙鳞,闪闪发亮;长江如项链,江心洲就像项链上的珍珠,熠熠生辉。

百洲百名,百洲百态,百洲百景,每一个江心洲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

长江中游历史最悠久、最离奇的江心洲,是宜昌的两个江心洲——葛洲坝和西坝。在张修桂所著《中国历史地貌与古地图研究》中,作者称:根据史书记载和实地考察,宜昌葛洲坝分汊河道在史前即已形成,在历史时期内属稳定型分汊河道。

照此看来,西坝与葛洲坝的位置和形态,几乎是万年不变了。这些在郦道元的《水经注》中已有详细记载。

葛洲坝本名“郭洲”,西坝本名“西洲”。两个洲的人间烟火,古已有之。明朝万历年间,雷思霈作诗歌《长桥》一首,诗中写道“西寨郭洲脑,江涨如水磨。冬涸乌石堆,树老古城破。”他还在《西洲杂咏》中歌咏西坝风情,其中一首写道:“面面皆江水,层层是峡山。人烟丛树里,麦浪古城湾”。

如今,作为江心洲的葛洲坝已消亡40多年,作为宏伟工程的葛洲坝已屹立36年。今非昔比,万象更新。

长江中游最大的江心洲是湖北枝江的百里洲。考古发现,六千年前的石器时代,我们的祖先就在百里洲上休养生息。百里洲还是楚文化的发祥地之一,楚怀王墓就在在百里洲。北魏时郦道元的《水经注》记载:“江氾枝分,东入大江,县治洲上,故以枝江为称。”又载:“县左右有数十洲,槃布江中,其百里洲最为大也。其中桑田甘果,映江依洲。”清代,曹以履的《枝江竹枝词》写道:“缘堤深柳绕周遭,百里洲边景最绕。山色湖光看四面,楚王台并庚台高。”从诗句中不难看出,百里洲四面环水,四周围着堤坝。

千年以来,百里洲所处江段,江流时南时北,主流支汊易位,但百里洲的外形没有大的变化。今天,当我们在船上看百里洲时,由于支汊太过狭小,看不出是江心洲,还以为是长江一岸。百里洲仍然四面环水,面积212平方公里,耕地面积17.6万亩,环洲堤长74公里,总人口10万人。百里洲名副其实,环洲百里,千年不变。据了解,百里洲现在是“中国砂梨之乡”、“湖北省优质棉基地”、“湖北省生态农业基地”。

长江中游自然风景最优美的江心洲是湖北石首的天鹅洲。石首所处的江段“下荆江”是长江中下游河道演变最剧烈的河段,属蜿蜒型河道,容易发生“自然裁弯”。1972年7月,长江石首沙滩子河段自然裁弯。那时,我们测量队的测量船由武汉返回沙市,误入新冲出的“新江”。“新江”急流奔泻,不可一世,测量船左冲右突,上行艰难。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冒险航行,终于走出“新江”。事后得知,沙市测量队测量船是第一个航行“新江”且平安无事的船。

后来,原有河道的上口门和下口门逐渐淤塞,“长江故道”最终形成“牛轭湖”,“牛轭湖”与长江新河道围合而成的就是“天鹅洲”,面积约78平方公里。天鹅洲因天鹅翔集、洲中有“天鹅村”而得名。2016年,天鹅洲有麋鹿460余头,成了“湖北石首麋鹿国家级自然保护区”,2006年6月,石首市被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授予“中国麋鹿之乡”称号。

3.

“长江门户”在崇明

长江上最大的洲是崇明岛。作岛看,它是中国的第三大岛,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河口冲积岛。实际上,它就是长江的江心洲。

崇明岛成陆已有1300多年历史,素有“长江门户”、“东海瀛洲”之美誉。“崇明”之名,始于唐神龙元年(705年),当年,在江中小洲“西沙”设镇,取名为“崇明”。“崇”为高,“明”为海阔天空,“崇明”意为高出水面而又平坦宽阔的明净平地。千年以来,崇明岛经历了由小到大、兼并重组、消退淤涨、逐步稳定的发展历程。现在的上海市崇明区,主要由崇明岛、长心岛和横沙岛等三岛组成。崇明区现有面积1267平方公里,户籍人口63.5万人。

在长兴岛上,有一个规模宏大的生产基地,这就是振华重工长兴分公司。它是振华重工最大的生产基地,也是世界上规模最大、技术一流的重型装备制造生产基地。2016年,长兴分公司自主建造的世界最大的12000吨起重船“振华30号”在长兴岛基地交付,引发全球关注!超级起重船“振华30”是世界上最大的起重船,被誉为“大国重器”,据介绍,其12000吨单臂起重能力和7000吨全回旋起重能力,相当于可以同时吊起45架空客A380飞机。

从长江上俯瞰,振华重工长兴岛基地占地四千五百亩,气势恢宏;十里港区里,各类大型岸桥如巨人般列队待命。振华重工长兴岛基地,有“起重机万国博览会”之称,是“中国制造”、“大国重器”的杰出代表。

4.

与航道命运休戚相关

长江的江洲,与长江航道的好坏变化生死攸关。江洲的变化由所处年份的上游来水来沙,左右两汊或多汊各自的分流比、分沙比、流速、比降、流向和流态,以及河床的边界条件密切相关。因此,长江分汊河段主支汊的演变导致主航道的演变。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长江分汊河段主支汊相互交替演变时,主航道平顺过度,航道畅通,当然好!但这是个案,很少。更多的,是主支汊势均力敌,主支莫辨,航道出浅;或者是汛后退水过快,河道冲刷不及,主支汊航道“青黄不接”,衔接不上,航道出浅。这种情况,长江很多。

长江分汊河段的支汊,有的地方称其为“夹”,如长江荆州段有“窖金洲夹”,长江洪湖段有“新堤夹”,长江武汉段有“青山夹”。起名称“夹”时,皆为支汊。史料记载,从1858年至1950年代中期的100年里,武汉天兴洲北汊的“沙口水道”为长江主航道,“青山夹”是支汊。1950年代中期,青山夹成了长江主汊,成了主航道。近60年来,青山夹是听话的,航道比较好,应该感谢上苍。如果青山夹捣蛋,偏要变成不通航的支汊,武钢的码头和青山船厂将要废掉。

长江上的江心洲,多数难伺候。长江航道人,为了江心洲所在的分汊河段,吃尽了苦头,也积累了经验。

时逢盛世,几十年来,长江防护林一直在建设,不合理的耕地和草原一直在退,水土流失受到遏制;长江流域的大中小水库一直在建,目前数达4万多座,沙量大幅减少、洪枯水量得到调整;长江的河势控制工程一直在做,投资巨大,河势得到有效控制。据长江水利委员会的《2016年长江泥沙公告》统计,2016年,长江宜昌水文站的年输沙量为884万吨,是20世纪70年代初多年平均年输沙量52600万吨的百分之一点六。这是人们万万想不到的。

更可喜的是,近四十年来,长江干线航道建设突飞猛进、形势喜人。远的不说,1990年至2016年,长江干线航道整治工程项目已竣工49个,总投资约237.4亿元;已交工待验收12个,总投资约75.9亿元;在建5个,总投资约18.8亿元。三项合计工程项目66个,总投资约332.1亿元。对于长江航运人来说,这是个天文数字。

现在,长江洪枯水量差距小了、泥沙来少了、河势控制好些了、长江航道变好了,江心洲的命运也会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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