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媒记者 祁玲
古言:“有女同行，航行不利。”女人出海一度被认为是不吉利的。但随着航海技术的进步和社会观念的改变，越来越多的女性进入航海领域。在这个男性占绝大多数的行业里，这些驰骋蔚蓝的女性如何展现她们的力量，身处不同年代的女海员职业理想又有哪些不同？
近期，中国水运报记者对话几位女海员，她们有的是航海界的前辈，用亲身经历证明了女性投身大海的无限可能；有的是科班出身，专业对口，又恰逢时代对于女性的接纳和包容，锦绣前程已在眼前；还有的告别相对安逸的陆上生活，正为转行上船作准备……她们给航海业带来了一抹亮丽的色彩，让我们来听听她们和大海的故事。
情系大海 白首不渝
“我现在已年过80了，如果让我再重新选择一次，我还会选择这个职业。”82岁的张兴芝是我国仅有的两位海船女轮机长之一，尽管年事已高，离开航海一线岗位多年，她仍时刻关注着航海业的发展和变化，23年的航海生涯深深烙印在她的生命里。
“以前女海员是很少见的，哪怕后来我到上海海事职业技术学院任教，带的学生也都是男生。”张兴芝的经历颇为传奇，她在青岛海边长大，中学时代被选拔为青岛市“航海多项”队的运动员，并担任舵手，还加入了航海俱乐部船舶机电小组。这些经历，让她在年少时就对驱动庞大船只的机器产生了极大兴趣，也为她日后从事航海事业打下基础。最初的兴趣，支撑了张兴芝一生的信念，让她与大海结下了不解之缘。
张兴芝就读于大连海运学院船机专业，1965年毕业后，她被分配到上海海运局客轮公司，第一年上船劳动锻炼就到了机舱。机舱噪声高，温度高达40℃，但张兴芝却视为难得的机遇。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船上做到轮机长。劳动锻炼期满，张兴芝坚决要求留在船上，这一干就是23年，从机匠、三管轮、二管轮到大管轮，终于在1982年以优异成绩通过了考试，圆了轮机长的梦想。
“跟船上的机器打交道，车工、钳工、电焊等各个工种都要精通，我的手也是很粗糙的。”下船后，张兴芝走上海事教学的讲台，为祖国培养了大批航海人才。多年来，书香浸染出了一身学者气度，但那双粗糙的手却刻录着她在艰苦环境中摸爬滚打的岁月。
尽管目前行业大环境为女性上船工作提供了条件，但现实中，有些企业对女性还有所排斥。我国女性海员目前主要在大型邮轮上从事客服工作，还有一部分女性在内河船舶上从事轮机管理或普通船员工作。相对整个群体，中国女性远洋船员仍是凤毛麟角，但女性在船的作用却不仅仅是完成本职工作这么简单。
张兴芝告诉记者，她在教学和培训中，常常建议大家航行至各港口后可以到陆地上去走走，这样可以使得人体荷尔蒙的分泌在男女人群之间得以平衡。这么做是为什么呢？张兴芝解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句话是有科学依据的。”美国科学家曾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太空飞行中，60.6%的宇航员会出现头痛、失眠、恶心、情绪低落等症状。经心理学家分析，这是因为宇宙飞船上都是清一色的男性。之后，有关部门采纳了心理学家的建议，挑选了首位女性宇航员加入其中，而这样不适的现象竟然大大的减轻了，这个现象也被心理学家称为“异性效应”。
心怀远方 定有所成
随着两声嘹亮的汽笛鸣响，远洋船驶入近海，前方渐渐浮现绵延的山峦，几艘过往的船只远远驶过，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孩子正趴在六分仪和磁罗经上测罗经差。施婷婷身材纤瘦，语气温柔，外表像个学生。令人想不到的是，24岁的她已经拿到了二副证书。“算是机会好吧，我是考完证才上船的，第一条船上实习过后就真正拿了三副证，这两三年一点也没耽误，所以晋升快。”施婷婷接受记者采访这天，刚收到二副资格通过的消息。
2019年，国际海事组织（IMO）明确提出“船上工作性别平等”的主张，强调女性在航海领域就业的机会。据《2021年中国海员供求指数研究报告》统计显示，截至2020年底，我国共有注册船员1,716,866人，同比增长3.5%，其中女性258,896人。近年来，我国航海院校、航海专业打破了过去只招收男生的惯例，一些女船员当上了三副、二副，甚至走上船舶驾驶岗位。
2019年，施婷婷从江苏海事学院航海技术专业后，就上船实习了。从实习生到二副，她的事业没有经历太多波折，疫情造成的不便，让她更加一心一意地待在船上，丰富经验，提高能力。她目前在一条科考船上，虽然只有她一个女生，但她并没有为此感到困扰。“我的校友也有在滚装船、油化船上工作的，性别并不影响女性工作的船型。”
施婷婷很享受现在的生活状态，工作学习之外，刷部剧，看会儿书。还有KTV和健身房，活动娱乐都不缺。船上信号也不错，微信、QQ聊天或视频都没有问题，她和家人每天都有联系。
“有没有当船长的雄心壮志？”面对记者的询问，施婷婷腼腆地笑了，“先踏踏实实走好眼前的每一步吧，是否晋升还要看公司的考核。”尽管说得风轻云淡，施婷婷心里对未来早就有了清晰的规划，她坦言，将来步入婚姻阶段，就计划回陆地工作，“在船上工作几年后，陆地的工作选择面会更宽。”
施婷婷貌似柔弱，但骨子里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谈到感情生活，她表示：“还没有考虑呢，趁着年轻，再干几年吧。家里人也很支持我的决定。”记者问到将来选择另一半时，能接受自己的角色变成守望的海嫂么？施婷婷似乎早就有了答案：“看缘分，如果真遇到同行，因为感受过，所以我会更支持他。”
半路出家 逐梦蔚蓝
“连我爸妈都想不透我这个念头从哪里来的，确实挺偶然的。”蒋小池正做着上船的准备。她学的是英语专业，本科毕业后当了半年“孩子王”，教学渐渐上手了，生活却变得平淡无味，心底似乎总有个声音在呐喊：“这不是我想要的！”
“双减”政策出台后，培训机构的业务受到影响，她对这份工作就更提不起劲了。
2021年年底，蒋小池索性辞了职，静下心来想想自己到底要什么，一门心思考编考公？做外贸？当翻译？前路似乎很多，但哪一样都不是心里的渴望。
一天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拿起手机刷抖音，听着别人的故事和经历，好像能暂时忘掉眼前的迷茫。
一条短视频引起了她的注意——滔天的巨浪拍打着船舶，起伏间，船头埋进浪里，海水涌上甲板，仿佛要把巨轮吞没，转瞬船头又高高扬起将浪花压下。“我现在在××号上，正在太平洋上航行，驶向……”呼啸的海风中一个沉稳的声音正在讲述。
十几秒的画面过后，她还没看过瘾，又点开了视频博主的头像，一条条短视频带她走进远洋船员的世界。“现实中的我，从不轻易和陌生人搭话，但强烈的好奇心让我忍不住加这位博主为好友。”这位博主是名正在休假的海员，他耐心地回答了蒋小池各种“小白”的问题。
聊着聊着，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蒋小池的脑海里蹦了出来，“远洋船上有女生吗？”“女生在船上能干什么？”
“有啊，二副、大副，连船长、轮机长都有女的。”对方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怎么，想不想试试？”
“啊，我就打听打听！”蒋小池回了一个调皮的表情，内心却早就翻江倒海了。
她迅速把自身条件和可能面临的困难，一条条列了出来——
挣钱！以她目前的资历在陆上做任何工作都不大可能月薪过万，那位博主说远洋船上三副最少可以拿到5000美金，这对于她有莫大的吸引力。“钱才能支撑梦想，没有钱就没有快乐！”蒋小池直白地说。
见世面！虽然学的英语专业，但她却没有真正亲身体验异国风土人情。世界很大，蒋小池说，她想去看看。
耽误谈恋爱？蒋小池表示，她考虑过上船工作可能会失去一些东西，但她暂时对恋爱这件事没有任何想法，不想过早把自己束缚在婚姻里。“说得直白点，就是有点恐婚。”在23岁的蒋小池眼里，未来有无限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