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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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5月9日 星期
走进五月
春意犹未尽 暑热尚未来


春末与夏初的交接,宛如一场诗意的过渡。此时,春的余韵仍在枝头缠绕,夏的气息已悄然在风中弥漫。新荷初露,卷着叶尖试探温热的日光。蝉鸣尚未喧天,池塘边的蜻蜓低飞。此时的天地,像一幅晕染着过渡色的水墨画,春的余韵与夏的气息,正悄然交织出最温柔的时光。且让我们翻开这些散文篇章,在文字里邂逅春末夏初的美好。

桑葚,也叫桑椹,老家又叫桑树果果,那是童年难得吃到的美食。最近读到西晋傅玄《桑椹赋》,“繁实离离,含甘吐液,翠木三变,或玄或白,嘉味殊滋,食之无斁”。一种无法遏制的怀旧情绪立即氤氲在心头。

孟夏时节采桑葚

□ 蔡亚春

前几天,应朋友相邀去采桑葚。踏进桑园,我仿佛回到了从前。每棵桑树都从根部向四周伸出三米的臂膀,臂膀上长着繁密、碧绿、宽大的桑叶,在桑叶之间的枝条上,桑椹两三颗一簇,五六颗一团,桑果弯弯的,胖胖的,有的如婴儿拇指,有的如天上的半月。碧青没成熟的,个儿瘦小,摸上去硬硬的,暂且放一边;半红半紫的基本成熟,表皮上的小凸点还带点毛刺,摸上去有点弹性,主打一个酸爽,爱挑战味蕾的朋友手指稍一用力收入囊中。全身乌黑、周身小凸点已呈圆形的,最受欢迎。

这么多啊!我和朋友忍不住大呼小叫。两人轻掐一枚乌紫乌紫的,迫不及待噙入口中,甜津津,凉丝丝,几乎没有残渣就咽入喉中。我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般,三四粒下肚才回过味来。我们一边采一边感慨,一个说,以前的桑树果果没有这么多,没有这么甜的呀?一个说,小时候没啥吃的,小眼睛盯着树上的果子,果子还没熟呢,几十双小眼睛已经盯了好几天,喉咙里的唾沫,也咽了又咽。哪里等熟透了才吃!都是那种半青半紫就囫囵往肚皮里钻。一个说,是呀是呀,那时村里种桑树,都是采叶子喂蚕宝宝的,为了摘叶子方便,农民才把它修剪得矮矮的。一个说,小时候采桑葚是集体行动。男孩子爬上去,把桑枝压低,女孩子在下面拉住,踮起脚尖采。一个说,汁水很难洗的,手掌上、嘴唇上、牙齿里、舌面上的紫红汁液可以遮盖,可衣服上的渍污,尤其是白布衬衫上染成青紫,想赖账也赖不掉呀!一个说,就是呢,我也被骂过几次,可桑树果果实在太好吃了。

的确,吃桑葚还能吃出一个人的品德。东汉末年天下大乱,有个叫蔡君仲的孝子,和老母亲相依为命。有一天,一股强盗闯到他家中搜刮粮食,发现家中只有两个小瓮,瓮里分别装着红桑葚和黑桑葚。盗贼奇怪地问原因。蔡君仲说,黑的甜,给母亲吃,红的酸,就留给自己吃。盗贼大为感动,非但没有抢去他们的口粮,还另外送了他们两升盐。《北史》也记载:“后周赵肃为齐州别驾,有能名,其东邻有桑椹落其实家,就遣人悉拾归其主,并诫诸子。”

更有甚者,桑葚还能改变一个人的品行。《诗经·鲁颂·泮水》说:“翩彼飞鸮,集于泮林。食我桑椹,怀我好音。”就是希望鸱鸮吃了桑椹之后歌声变得悦耳动听。桑葚还是神药呢。西汉时,有人向汉武帝进献的灵丹妙药中,就有桑葚的身影……

我们心满意足地走出桑园,朋友递给我几枚青碧桑葚,说,双掌互擦一会,再用水一冲,手上的紫汁就洗掉了。我如法炮制,效果显著。儿时偷桑葚时无法销毁“罪证”的心结,还得用它来解呀!

五月,初夏。万物生长的季节带来了果实的盛宴。在这不断交替更迭的时光里,枇杷的黄与杨梅的紫构成了一幅生动的画卷,让人在品尝中领略季节的变迁与生命的韵律。

枇杷黄后杨梅紫

□ 赵仕华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不经意间便能看到几株枇杷树挺立在路旁,金黄色的果实掩映在翠绿的叶片之间,仿佛是夏天的使者,宣告着季节的更替。

那些衣着鲜艳的小鸟,时常在树叶间穿梭,它们似乎是要找出最甜的那粒枇杷,然后呼朋引伴,立于枝头之上,共同分享这岁月的馈赠。有一只小鸟还冲我叫了几声,我感觉那声音不悲不喜,但尖锐异常,或许在它的眼里,我就是那个来和它抢食物的入侵者。我常常忍不住停下脚步,仰头凝望那满树的金黄,心中涌起一股对夏日的期待与喜悦,涌起一股对自然的好奇与不解。

我踮起脚尖,摘下一颗成熟的枇杷,轻轻剥皮,露出里面的果肉,它那鲜嫩多汁的质地,令人忍不住一口咬下。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中爆发,那是夏日的味道,清新而又充满活力。这是自然成熟的枇杷,没有化肥,没有农药,有的只是阳光和雨露、这片土地的滋养。每一口都是对生活最质朴的享受,让人在炎炎夏日中找到一丝丝凉意和舒适。也让人想起了儿时,和几个小伙伴一起上学,在路边摘枇杷,被一条恶狗守在树下不敢下来的往事。那时的枇杷,与现在的似乎还是一个味道,但人却早已不是当年的人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枇杷的黄色渐渐淡去,杨梅开始登场。它们的紫色不像春天的花朵那样娇嫩欲滴,而是一种沉稳而深邃的美。杨梅挂在枝头,像一颗颗紫宝石,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它们是夏日的馈赠,也是大自然的珍宝。

采摘杨梅是一种乐趣,但品尝它们才是最终的幸福。将一颗杨梅放入口中,那种酸甜交织的滋味让人回味无穷。采一篮杨梅,做一桶酸梅汤,一家人围桌而坐,以汤为媒,分享生活的点点滴滴。它们不仅满足了味蕾的需求,更是心灵的抚慰。在炎热的夏日,杨梅带来的不仅是清凉,更有一种对生活的热爱和对自然的感激。

枇杷黄后杨梅紫,这是自然界的序曲,也是生活的诗篇。在这个季节里,我感受到了生命的丰饶与多彩。每一种颜色,每一种滋味,都是大自然赋予我们的礼物。我们在其中品味,体验,收获的不仅是果实,更是对这个世界深深的爱恋。

岁月如梭,季节的轮回不息。枇杷黄时,我们知道夏天来了;杨梅紫时,我们感受夏天深了。在这变换无穷的季节里,无论是枇杷的鲜明黄色还是杨梅的深邃紫色,它们在生活的调色板上都具有独特的地位,既丰富了我们的视觉体验,又带来了无尽的愉悦和满足感,还提醒我们要努力珍惜每一个当下,努力在平凡的日子里寻找不平凡的美好。

初蝉鸣处

夏意渐浓

□ 梅春

在阳光泼洒的枝头

初蝉亮起了嗓音

似一把把小提琴

奏响夏日序章的音

老旧的电线杆下

野花肆意 笑迎南风

斑驳树影轻晃

那是夏的脚步,悄悄来临

池塘里荷叶初挺

撑起一片碧绿的梦

水波跳跃着光影

似繁星散落 闪烁不定

邻家少年骑过巷口

车铃脆响,惊飞檐下燕影

少女裙摆飘扬

发间丝带 缠绕着憧憬

初蝉鸣处 夏意渐浓

时光在这热烈里放纵

田野弥漫芬芳

待有心人 将故事传颂

五月里,萝卜花开了。这花并不名贵,亦无人特意栽种,只是农人种萝卜时,偶有几株漏收的,便由它抽薹开花,结籽落地,来年又生。然而这花却开得极是精神,白中透紫,紫里泛白,一簇簇地攒在菜畦边角,倒也有几分可观。

萝卜花信

□ 于源浩

我初见萝卜花,是在城南的菜园子里。那地方离城不远,却俨然是另一个世界。菜农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些时令菜蔬,挑到城里去卖。他们的菜畦排列得极整齐,一畦韭菜,一畦小葱,一畦菠菜,界限分明。唯在畦边地角,常有几株萝卜花,无人理会,却也无人拔除,就那么自在地长着。

萝卜花的茎是笔直的,约莫二尺来高,青中带白,上面分出许多细枝。叶子已经老硬,边缘呈锯齿状,摸上去有些刺手。花便开在这些细枝的顶端,四瓣,排成十字形。花色以白为主,花瓣根部却晕染着淡淡的紫,愈往尖端愈淡,终于化为纯白。花心吐出几根细蕊,黄得极淡,几近于白。整朵花算不得艳丽,却自有一种清雅之致。

花的气味也是极淡的。须得将鼻子凑近了,才能嗅到一丝清香,不甜不腻,倒像是刚切开的萝卜那股子生辣气,只是温和了许多。这气味引不来蜂蝶,偶尔有几只小飞虫在花间逡巡,也是匆匆来去,不作久留。花便这么寂寞地开着,无人赏玩,亦不自怜。

然而萝卜花终究是美的。尤其是在清晨,露水未晞时,那白紫相间的花瓣上缀着晶莹的水珠,阳光一照,便闪闪发亮。这时节,菜园里其他作物还未开花,唯有这萝卜花率先绽放,倒像是给满园的绿色添了一抹亮色。午后,花瓣会微微合拢,颜色也显得暗淡些;到了傍晚,则又舒展开来,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精神。

我曾折了几枝带回寓所,插在清水瓶中。花在瓶中继续开了三四日,不萎不谢,只是颜色一日淡似一日,最终完全变为白色,那紫晕便如被水洗去了一般。花谢后,结出细长的角果,内里有籽数粒,小而圆,呈淡褐色。我将这些籽随手撒在阳台的花盆里,次年春,竟真的发出芽来。只是盆土瘠薄,长出的植株瘦小伶仃,开花也稀疏,远不如菜园里的精神。

五月将尽,萝卜花便渐渐凋零。花瓣先是边缘卷曲,继而整朵枯萎,却不立即脱落,而是挂在枝头,风干成淡褐色。这时节,菜园里的其他作物开始开花,热热闹闹地占据了主角位置。萝卜花完成了它的使命,悄然退场,只待籽实成熟,落入土中,等待来年。

我想,萝卜花的一生,颇有些“无用之用”的意味。它观赏价值有限,但依然按时开放,不因无人欣赏而懈怠,也不因处境卑微而自弃。花开时认真开,花谢时从容谢,年复一年,生生不息。

这或许便是生命的本真状态,不为他人的眼光而活,只为自己存在的意义而存在。

“似锦如霞色,连春接夏开”。蔷薇花开在唐诗宋词里,也开在寻常百姓家。夏初,是蔷薇花的天下。蔷薇花已经爬满栅栏,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在不经意间盛开出浪漫的街边美景。

蔷薇花开

□ 张晓敏

随便走在一条街道上,都能看到鲜艳的蔷薇,这儿一片,那儿一片,迎着暮春的细雨,也迎着初夏的阳光,成为这个时节里最亮眼的风景。

花墙如瀑倾泻,那些深红浅粉的云霞,沿着藤蔓流淌。围墙本来毫无特色的,甚至是单调的,但是爬上了繁茂的蔷薇丛,围墙便别致起来。每年一到这个时节,蔷薇严丝合缝地将围墙遮盖住,那曲曲折折的藤蔓,那浓妆淡抹的花朵,已足够诗意,还有那“香云落衣袂,一月留余香”的香气,让人流连。仔细看看,蔷薇朵朵,十分精神,每一片绿叶,都温润似玉,悠然地倚着墙壁,没有一枝是闲着的,没有一朵是不美的。不知它们长了多久,才有如此的情景。

娇艳的蔷薇花是初夏浓墨重彩的一笔。无论独立路边,还是趴在墙头,都是千枝万枝地垂挂,帷幕碧绿,红花簇簇地簪着,多姿多彩,悄然怒放,亦如静静地送来夏初的温热。

“玉女翠帷薰,香粉开妆面;不是占春迟,羞被群花见;纤手折柔枝,绛雪飞千片。” ——宋代李廷忠是这样形容蔷薇花的品性。何尝不是呢?其他花都争艳去了,唯有蔷薇姗姗来迟。

有了蔷薇花,则不同,视线从蔷薇花边流淌,看它们或昂然打着骨朵,或花头展开,又有繁盛到经雨而低垂的花丛,深深浅浅的红,大大小小的花,如湿水的锦缎在身边,给初夏增添了无限风光。

最喜欢苏轼的《蔷薇洞》:“万架蔷薇一院香,嫩红深绿间浓妆。春风占断游人路,莫笑游人为底忙。”这哪里是写花,分明是写人生的况味。我们总在岁月里行色匆匆,却忘了在某个初夏的午后,停下脚步,看蔷薇如何在篱笆上织就云霞。就像丰子恺说的:“你若爱,生活哪里都可爱。”当我们学会细嗅蔷薇,方能懂得“慢”的真谛。

唐代高骈的《山亭夏日》被誉为写初夏最美的一首诗:“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诗人以清新独特的视角,不仅让人看到了夏日的景致,似乎还能闻到阵阵花香。

五月的蔷薇,承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希冀与渴望。它们开得肆意,也开得深情,将整个浅夏都装点得如梦如幻。在这个蔷薇花开的季节,不妨寻一处花墙,静静地坐下来,看花瓣随风飘落,听蜜蜂在花丛中低语,让自己沉浸在这美好的花事里,感受生命的温柔与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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