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韦秀琴

村后是一片林区，绵延数十里，郁郁葱葱，有蓬勃的松树，有参天的杉木，乡亲们总是在农活忙完后，趁着秋高气爽，进到山里砍几棵树木，锯成木板卖出去，弄几个钱补贴家用。寂静的山里开始热闹起来。

通往山里的只有一条羊肠小道，穿梭在石缝峡谷之间，路上铺着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石头。那么粗大的木头光靠一两个人是没办法抬出山的。于是乡亲们把砍下的大树锯成较短的几截，约上几个亲朋好友，兴冲冲往山上去。

大人上山了，我们小孩便饶有兴趣地跟在后面，学着山里响起那铿锵的号子，也跟着哼起来。山路狭窄，两边不是石头，就是藤蔓，磕磕绊绊，难以顺畅抬出木头。

抬木头时，他们先用麻绳紧紧绑住那圆溜溜的木头。两人一组，穿一根坚硬的木棒在麻绳中间，前后各一组；如果木头较长的，除了前后，中间配有另外一组。他们各自握紧麻绳，一手扶住自己的木杠子。大家同时把腰弯下去，摆开马步，做好准备。要起身了，在前面的大伯亮起嗓子：“一二哟，木头起。”后面的跟着和起来：“一二起……，”随着洪亮的喊声，大家的腰同时挺起，那沉沉的木头便一下子被抬起来。大伯又喊出“抬起脚来走咧——”“抬起脚来走咧——”后面的人们也齐声应和，那穿着绿色解放鞋的脚步有力地踩在坚硬的山路上，一步一唱，步伐整齐，歌声洪亮，传遍寂静的山林，弄到整个山林价响。

木头粗大沉重，若是歌声不一致，步调不和谐，整根木头便摇来晃去，根本没办法前进。年轻人因为不会喊号子，想凭着蛮力把那粗重的木头给抬下山，结果有人起步，有人刚弯腰，怎么也协调不起来，“轱辘”一声，木头滚到一边，人则仰了个四脚朝天。

木头在移动，号子在飞扬，“哈腰挂呀嘛——嗨哟、嗨哟！挺腰起呀嘛——嗨哟、嗨哟！小步迈呀嘛——嗨哟、嗨哟！ 向前走呀嘛——嗨哟、嗨哟！”号子一声，大步一跨。“使劲抬呀嘛——嗨哟、嗨哟! 努力干呀嘛——嗨哟、嗨哟！脚步快呀嘛——嗨哟、嗨哟！早回家呀嘛——嗨哟、嗨哟！”一顿一步，大伙的脸上慢慢渗出豆粒大的汗水，衣服被汗水湿透了，但步伐依然那么整齐，一前一后，身子也随之前摆后挫，像是在用身子打拍子。

歌声停歇时候，只有大人们那“哼唧哼唧”的呼吸声。木头慢慢从山上移下来，快到山脚平地时，大伯那洪亮的嗓门又亮了起来：“停住脚呀嘛---嗨哟、嗨哟! 轻轻放呀嘛——嗨哟、嗨哟！一，二，放！”“咚”一声，木头稳稳落到了地上。大伙便抓起衣角，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水，甚至拉下外衣，露出浑圆黝黑的膀子，大口大口地出气，放松一下，又准备往山里赶了。

大人们就这样一喊一步，搬下木头，弄到山外，买回几颗糖，添些新衣服，换回我们的学费。号子喊来我们幸福快乐，成为单调生活中动听的音符。这样劳动场面的快乐，只有劳动者才能够享有。

五月了，让我们尽情喊几句劳动号子，歌唱崇高的劳动，歌唱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