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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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5月22日 星期

一只镯子


□ 王海

今天,我忽然想说关于一只镯子的故事。

让我心血来潮的起因是一位我熟知的友人为女友挑选的一只镯子。我看着他虔诚地把镯子戴在女友的左手上时,我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友人对我这个微笑表示了好奇,诧异地问我缘由,于是我告诉他们,我见过世上最美丽的镯子,比他的,比任何的镯子都要好上百倍。

那只镯子现在就在我小姨的手上,镯子翠绿绿的,上面镂着精细的莲花图案。她会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搬张竹凳,一个人坐在廊檐下,轻轻地抬起手,在屋梁上倾泻下来的余光中,瞧着镯子上的莲花一朵接着一朵在她左手腕上骤然绽放。

记得在幼年时,我曾试图从她手里夺下这只镯子,现在想想都过于残忍,当时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双手蜷曲起来护住镯子,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这只镯子无疑是她的命哪。

说到这里,或许你们都猜出了个大概,我的小姨是个精神失常的人,也就是俗语说的“失心疯”。在她还没有完全疯的时候,断断续续和我讲过一些关于这只镯子的故事,这故事很单调,绕来绕去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句话:一只镯子,承载了她一生的情和爱。

镯子套住了她的一生,套住了她的命。

江南的五月天,小姨精神好的时候,常坐在竹凳上,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大白兔奶糖扔给邻里的孩子,孩子们围着她,她无比抒情地开始了叙述:“在我年轻的时候哪……我们这里,喏,就是那边,是一座石桥,桥下有一条河,河边上是码头……”她干枯的手指坚定地指着一个方向,苍凉的,有种被遗弃的悲悯。

一个男人把镯子戴在一个女人手上,意味着什么呢?现在看来也许只不过是一件很普通的器物,生日或是过个节日,送了也就送了。当年呢?应该是庄重和神圣的,一个镯子栓住的不只是一个人,也是一颗心吧。

那是一个不像跑船人的跑船人,做这个行当的怎可生的如此眉目清朗?小姨觉得他与镇上的男人都不一样,他识字,有见识,总和她说起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精彩,她一听就乱了心。至于他们如何相爱的细节,我不想多加复述,爱情故事总是大同小异,再怎么修饰还不就只是那样:江南,在莲花盛开的季节……

可是他们的爱情只进行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夭折了。他在一次跑船途中遇到了暴风雨,连船带人沉入海底。

他留给她一只镯子,他曾告诉她:他爱她,至死不渝。是哦,至死不渝这个词击中了她,也击中了写故事的我。

小镇又入了黄昏,几家店铺外的灯笼亮了起来,点点灯火将小镇两边的街道连成了一片,听故事的顽童都早早散去,弄堂里人家的饭桌上传出了阵阵菜香……小姨仍坐在竹凳上看着镯子上的莲花纹路喃喃自语:“喏,再过些日子,莲花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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