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怀清

老观湖是一个野性十足的湖。作为汉川应城两市的分界湖，并没有因为两市联手将它打造成国家湿地公园而收敛野性，恰恰相反，当它偶尔显露峥嵘面目时，往往会给人带来猝不及防的震撼。

那年夏天，江汉平原的梅雨季节比以往提前了10多天。刚刚进入6月中旬，天空如同被捅了若干个大窟窿般，不是大雨连绵就是淅淅沥沥的连阴雨。一到月底，汉北河流域所有沟渠塘堰和水库湖泊都装得泊泊满满。

历史上老观湖与汈汊湖原本是一体的，七十年代初开挖汉北河前，可用横无际涯来形容。开挖汉北河后，高耸的汉北河大堤硬生生地把老观湖与汈汊湖隔开，当时老观湖的面积有5万多亩，后来沿岸居民围湖造田，湖泊面积锐减为18497亩。每年汛期，京山、天门、应城、汉川四个县市300多平方公里的区间来水统统装进老观湖这个“统水袋子”里。“统水袋子”超过了能够承载的极限，洪水就会破堤而出，冲毁田地屋舍。

那年经过史上最长时间的四十多天的梅雨季节，500年一遇的800多毫米的史上最强降雨，把垌冢、义和陈河镇的大部分面积淹进水中，湖泊面积超过10万亩，是围垦后湖泊面积的5—6倍。那是一场重大自然灾害。

灾后重建得迅速提上议事日程。修复被洪水冲刷得千疮百孔的老观湖堤是灾后重建的第一件大事。在老观湖边土生土长、以祝溪村支部书记老云为首的18名勇士自告奋勇承担这项重任。他们采用《三国演义》中“凤雏先生”庞统的连环计，征集几条大木船，用木头和绳索绞合在一起，拼凑成一个“航空母舰”，作为运输工具，把集镇周边高地上的泥土用蛇皮袋装好，运到老观湖堤上去封堵溃口。

开始几天的进展还比较顺利，问题出现在第五天。那天下午三点多钟，垌冢镇相关人员正在湖边观摩，突然间风向一转，由南风转为强劲的北风，一堆堆乌云把太阳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天一下子全黑了。怕是要下大雨了，一行人随即走到搭建在堤顶的救灾帐篷内。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有不计其数的一团一团的蚊虫紧跟着涌进帐篷，帐篷内满是密密麻麻黑压压的蚊虫，往人的眼耳口鼻和身上乱撞乱钻。蚊虫对于天气变化的敏感，以及强烈的生存欲望同样让人毛骨悚然。

正当众人挥手扭身驱赶蚊虫之际，头顶突然有一道道闪电划过，把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天幕拉开了一道道巨大的龙形豁口，一声声惊雷在耳边炸响，几欲把人振聋。紧接着是巨大的雨滴夹杂着冰雹，打得帐篷嗵嗵作响。

风雨雷电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一切烟消云散，太阳重新悬挂在西南边的天幕上，蓝天白云刚刚被水洗过，显得那么悠远。在老观湖的东边升腾出一个巨大的彩虹。一片片锦鳞在湖中闪耀，引来一群群鸥鹭上下翻飞。

一行人正沉醉在老观湖雨后天晴美不胜收的无边美景之中，镇长的手机骤然响起。接完电话，他一脸阴沉地走到书记身边，耳语了几句。书记当即让镇长调集两条快艇，兵分两路向湖心驶去。镇长刚才接到的，是填堵老观湖堤溃口的18名勇士在湖中遇险的求救电话。原来刚才突发暴风骤雨，正在湖里作业的勇士们看到天色突变，计划把船划进一片被洪水淹没得只剩树梢的林子里暂避风雨。不想一阵飓风，把所有树木从水面以上全部齐齐折断，风起云涌形成的巨浪一下子把“航空母舰”掀了个底朝天，18名勇士全部被抛进水里。好在他们都是游泳高手，风雨过后一个个钻出水面，爬上倒扣着的船板上。清点人数，一个都不少。有一部手机还能用，就向镇长拨打了求救电话。

把一只只“落汤鸡”救上快艇，看着碗口粗的树木被齐齐折断的白森森的茬口，赶来救援的人员也像遭遇荆轲行刺的秦王一样，目眩良久。被救上船的18名勇士则像被打晕了一样，好长时间都目瞪口呆，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据18勇士事后回忆，太阳被乌云遮盖后，湖面狂风大作，波涛汹涌，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似乎有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在天地之间飞跃搅晃，所有人都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就被直接抛进湖里。等到被重新救上船，感觉恍恍惚惚，如同隔世。

老观湖中是否有龙存在？或者说世界上是否有龙存在？没有人能说清楚。但是龙的传人却是真实存在的。黑头发黄皮肤的都是龙的传人。作为龙的传人，当心存敬畏，敬畏祖先遗留下来的山川水土，敬畏丰富多彩的龙的传说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