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肖春荣

每年清明节前一周，父亲便开始打电话通知我和哥哥弟弟，清明节那天一定返乡扫墓祭祖。

父亲扫墓是有仪式感的，他每次在墓前摆上祭品后，便开始讲述家族历史，从爷爷早逝，奶奶背着他从河北要饭要到东北，期间有多少人帮助过奶奶，以及奶奶怎么将他拉扯大，吃的苦受的累，父亲每次都要说一遍，我们也得认真听。父亲说完家族史，还要向爷爷奶奶汇报一年来家中发生的一切大小事情，当然只报喜不报忧。父亲每次汇报时都不忘提起当年那些帮助过他和奶奶的人，说过年时去看望过他们了，请奶奶放心，他没有忘恩。

父亲说完后，再轮到我们哥仨汇报工作、生活，最后子侄们再汇报各自的学习情况。我们家的扫墓和别人家不同，我们家更像是一场墓前的“年会”。

祭祀完后，再去孙大爷墓地看看。去给孙大爷扫墓，仪式感更重了。孙大爷是父亲的救命恩人。父亲小时候贪玩，六岁那年深秋，父亲在河边玩，不下心掉到了河里，恰好河边走过一群少年，孙大爷那年才15岁，他见状衣服都没脱，跳下河便将父亲救了起来。据说那次孙大爷将自己托上岸后，已经筋疲力尽，差点儿就上不了岸。

孙大爷去世后，父亲每年都要在他墓前念叨当年的救命之恩。

有一年春节过后，我因工作问题和老板发生争执，一怒之下炒了老板鱿鱼，但辞职后才知道，工作哪有那么好找。我在家待了一个多月，变得心烦气躁。父亲喊我清明节返乡扫墓，我谎称，生病了，扫墓让哥哥和弟弟陪同即可。

谁知道我这话儿刚出口，父亲便发火了，朝我吼道，不去不行。

到了公墓，父亲让我看看一排排墓碑上的碑文，有年长的，有年少的，父亲边让我看边说，相比生死，一切都是小事，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父亲领着我们扫墓，不仅是追求一种仪式，而是通过对逝者的追思，珍惜身边亲人和朋友，从而更加热爱生命。人这一辈子不管遇到什么艰难困苦，只要生命尚在，希望就在。

父亲的清明，是一场特殊的仪式，也是一场心灵的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