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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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9月10日 星期

林老师的“阳光”


□ 董改正

林老师不姓林,他叫周小林。

那时候湾村村小的老师几乎清一色来自本村。村子多半聚族而居,所以大多是一个姓,我们村多半姓周,如果按姓称呼,全校老师几乎都是“周老师”。学校自有办法,比如数学老师叫周根五,美术老师叫周大平,音乐老师叫周爱玲,我们就分别叫他们根老师、平老师、爱老师。

开学第一节课就是语文,推门进来的就是林老师。我个子矮,坐第一排,他一眼就看见了我,对我眨眨眼,我有些慌,而他已经开始了自我介绍。他说自己高中毕业两年了,已经送走一届毕业班,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们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我读书那会儿,学生们每天早上要到学校上早读课,早读结束再回家吃早饭,然后又回学校上课。林老师每天清晨守在教室门口,数着我们一个个进了教室。他要求我们早读要放声朗读,如果还有背诵任务,他就一直杵在门口,背完一个,放走一个。如此这番,不久后,班上的孩子没有一个偷奸耍滑的。

学校靠墙有一株紫藤,自然形成了一间树屋的模样,在上《绿色的办公室》这一课时,他把自己的办公桌搬到里面,让班上每一个同学都进去坐一下,体会一下。

时隔近四十年,我依然记得那样的情景:阳光从罅隙里钻进来,圆圆地印在桌面上,如一面面亮闪闪的镜子,因为风的吹拂,它们都轻轻晃动着。课文的内容已经忘记了,但当年那些情景却依然在我心头晃漾。

学校门口是个下坡,颇陡,泥地路滑。一次雨后,林老师和我们一起回家。他一边走一边叮嘱我们:“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同学要当心!”不料话音刚落,他自己就摔了个仰八叉,同学们都大笑起来,他却不以为意,以手撑地爬起来,接着说:“仰卧泥泞君莫笑,只为形象教诸君!”现在每逢泥泞处,我都会想起林老师当年说的话。

我们当地有一种酸酸的野草,我们叫它酸模。有学生采来在学校里卖,一根酸模换三张练习本纸,写过字的也可以——至今我都不明白他们收的纸最终做了什么,也许是叠四角吧。林老师也拿着十来张纸凑过来,那同学愣住了,赶紧想跑,林老师叫住了他,问清价格,数好纸递给他,拿了几根酸模,开心地走了,边走边吃。

因为家里困难,我内心深处不免自卑。林老师似乎一开学就注意到了我,他让我从组长做起,做学习委员,做班长。我数学不好,他教的是语文,却在放学后留下我,一题题地教我解数学题。

然而少不更事的我却辜负了他的好意。一次,林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题为《深秋的田野》。我贪玩忘记了,第二天课间匆忙写了一篇交上去。上课时林老师一一点评,轮到我了,他拿着作文本,看着我,一声不发,教室里静极了。他抿着嘴唇,眼里含着泪水,晃动着我的作文本,一字一顿地说:“你也糊我呀!”他重读了“你”。放学后,他把我留下来,他看书,我补作文。四周很安静,教室外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衬着我们这对师生默默无声,气氛似乎凝固了。我艰难地抬起头,他正好也看向我。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对我笑了,他的笑温暖而真诚,我的泪水就在那一刻喷涌而出。

在涂抹人生底色的阶段,我幸运地遇到林老师,他给予我的,是真、善、美和趣,他把阳光洒在我的生命里,至今依然温暖着我,滋养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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