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世营

雪后，来的是冰雹。

冰雹鼓点般敲打着窗户。老兵睡下，眯上眼，耳边就是部队集结的军号。老兵起身在房间里踱着方步。

W城的新冠肺炎疫情来得突然。蔓延到各地，封村，封社区，如同来了一场密不透风的“战事”。

“战事”来了，缩在家里的老兵就熬不住了。白天老兵戴上口罩，去了社区志愿服务站，报名上一线，点名要去疫情重区W城。社区的负责同志和老兵相熟，说W城急缺的是医疗人员，老兵不懂医术，年龄偏大，还患有冠心病，只同意老兵在社区防疫哨卡做个志愿者。

有“战”无“事”。老兵心里堵得紧。老兵的儿子果果三年前去四川当兵，年前刚转业到当地，做了一名警察，这次主动参加了一线警护防疫。

老兵想起远在外地参战的果果，“战事”这么紧，该给果果通个电话。

老兵拿起手机，打开视频，想接通果果的电话。一次、两次、三次…最末一次，好歹连接成功：画面上的儿子在冰雹下蒙着口罩、戴着手套和一群穿防护服的医生在雪地忙碌着。果果急急地说：“老爷子，正在防疫卡哨值勤……”

老兵还想说些什么，或是嘱托些什么。那边视频电话已戛然中断。

果果的女友叫甜甜，是当地医院呼吸专科的护士。果果注册了微博，叫“Love house（爱的小屋）”，甜甜喜欢上去晒晒两人的点滴生活。老兵在微博上见过甜甜的照片。

老兵想到了微博，在那里可以追寻到果果的讯息。打开“Love house”，第一条，是雪中防疫值勤的果果照片。第二条，是身着防护服、眼戴护目镜，在病毒疫情重点地区W城医院忙于疫情护理的甜甜。

滑开“Love house”的第三条信息，惊煞了老兵的双眼，那是数日前甜甜出发去W城时发布的一张旧照，剪自2008年5月14日报纸上的新闻图片《废墟下的重生》：

一个满脸泥水，浑身泥巴的军人，紧紧抱起刚从废墟中抢救出的姑娘。

让老兵受到剧烈震颤的，是照片下的一串留言：灾害无情，爱有余香。十二年前，素昧平生的解放军呵护我自废墟下重生。十二年后，爱的情愫呼唤我为重疫下的人们守护生命的尊严…

老兵脚底油然生起一股热流，顺着双腿往上涌。忽然，他端正身子，两腿一并，向着W城的方向，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十二年前的五月，是老兵此生难以忘怀的日子呀！那年，作为连长的他奉命随部队前往四川震区汶川。在那里有一场特殊的战斗。

老兵，推开屋门，挺胸向社区防疫哨卡走去......

雪地上，倏地响起数声鸟鸣，紧接着，一群儿飞鸟，迎着冰雹，箭儿一般俯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