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晓棠
天色渐渐明亮。做早餐,戴上耳机,续听清代文学家袁枚所著《随园食单》之粉蒸肉:“用精肥参半之肉,炒米粉黄色,拌面酱蒸之,下用白菜作垫。熟时不但肉美,菜亦美。以不见水,故味独全。江西人菜也。”
听袁枚的《随园食单》,我常常想起自己小时候吃酱梅肉的情景。
在我的家乡山西太原,也有一道传统蒸菜,属于晋商庄菜的代表菜,它就是晋式第三蒸——酱梅肉。
来北京工作后,生活越来越好,也吃过不少大餐,但总忘不了酱梅肉的味道,心心念念着那一口。
童年的时候,为了给穷日子提提味儿,逢年过节,我们这些小孩子才能买平时喜欢的玩具和吃食。吃酱梅肉就是我最盼望的事了。
父亲的厨艺高超,用的简单的食材,最平常的烹饪方法,也能将饭菜做得香美可口。哪怕是熬一锅小米粥,炒一盘西红柿,都能让全家人吃得心满意足。
酱梅肉是过年才能吃上的一道主菜。所以,我特别盼望过年。每年大年初一大清早儿,父亲会蒸一大盘酱梅肉。每次开蒸酱梅肉的时候,连贪玩的弟弟也会耐心地守在锅边。等待刚蒸出来热乎乎的酱梅肉。刚出笼的酱梅肉还滋滋地冒着热气,香气扑鼻。在父亲一迭声的“小心烫!”的叮嘱中,我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咬一口,香得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吞下去。
记得我刚上小学那年的春节,父亲买来了做酱梅肉的五花肉和酱豆腐,一大早就把酱梅肉蒸出来,我在灶台前不住地咽口水。肚子已经开始叫了,一分钟似乎都等不了。
父亲把酱梅肉端下来,放在旁边的架子上,转身拿出一个铝合金饭盒,一边小心往里夹着刚蒸好的酱梅肉。一边说:“妞妞乖,咱们给隔壁的姥姥盛一碗!”
隔壁的姥姥是一位孤寡老人,早年丧子,人到中年,她的丈夫也去世了。姥姥整天闷闷不乐,满脸忧愁。
看着马上到口的酱梅肉越来越少,不懂事的我,忍不住“哇”地哭出了声。但哭归哭,想着那个常给我讲故事的姥姥,小小年纪的我,也渐渐地释然了。
人的味蕾,是父母从小植于心的。这话不错,酱梅肉就是父亲植于我心田里的美味,长大后,我走到哪里,都忘不了那口酱梅肉——淋上腐乳,加上火,上笼蒸,肉片浓香四溢,泛着酱油的深红色,嗤嗤作响。那个场景仿佛是时光打上了橘黄的滤镜,铭刻着安心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