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仇育富
“起锚了!”
天还没见亮,父亲就吆喝着家人开船。
我出生在斗龙河,从小就漂泊在一条15.5吨的小木船上,船就是我们的家,两个哥哥三个姐姐,大哥比我大10岁,我5岁时大哥升级成了劳力,开始自己去挣工分了,他被分配在机帆船上,在当时的斗龙河中已属于最先进的交通运输工具了。二哥进了书房,父母带着两个算是半个劳力的大姐和二姐一起行船,他们行船的时候我就被扣在笼头上。
一条小船承载着我的童年生活,装满我童年的欢笑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我的童年是喝着斗龙河的水、吃着斗龙河中各种美味长大的。
每到中午时分,母亲早已偷着空闲将午饭做好,也就一个菜一个汤,还有一盘蟹渣,这是两个姐姐在海边的杰作,她们拎着马灯在海滩上捡拾了几十斤的小蟹,母亲花了一整天的功夫将它们捣烂,放进了坛子存起来,每天都从坛子里捞起一小碗当咸菜就着饭,也算是一道小菜了。
那个年代的斗龙河到冬季的三九严寒时常会冰封,芦苇丛变成干枯的草,鸟儿无处藏身,只留下凋败的巢穴,一派人去楼空的景象。船被冰封后,我们孩子们也自有乐趣,用一只小木棍将小木桶撑起来,里面放上一小团子米饭来吸引鸟儿,一旦有鸟儿进去觅食我们就会猛地拉动木棍将鸟儿罩在里面,然后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纱布将小桶掀开,鸟儿便伸手可捉。大人们还会在岸边挖上一些陷阱守候着送上门的野兔。冰封的日子里,住家船都聚集在一起抱团取暖,相互支撑着度过严冬。有猎枪的船户是大家追捧的对象,只要他在便少不了一冬的野味,日子虽苦,但苦中也有乐。
船上的生活非常的单调,人们以船为家,为生活打拼,一年四季枕着斗龙河的微波,书写着自己的人生。这些单帮的船户大多来自盐城、阜宁、建湖、滨海一带,因常年行走在斗龙河上彼此也都熟悉了,晚上遇到,一定会把船靠到一起聚一下,这时候各家都会奉上家中所有拿得出的食物来,喝上一杯小酒,就着酒话诉说着各自行船的酸甜苦辣。
1971年,九岁的我进了学校读书,从此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小木船,1974年航运公司编队,我家从此告别了独自航行的日子,告别了拉纤扯帆的生活,进入了船队这个大家庭,船已不限定在斗龙河上漂泊了,而是越行越远。这条数百年来一直唱着渔歌的母亲河也被机器声打破而进入了另一种生活。
今日的斗龙河上再也不见了昔日的小木船、渔船,承载着几代人的河流仍在平静地流着,百折不回,执着朝着东方,奔向黄海。